肥胖老奶奶肛门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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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岁老人肛门保不住了?医生拿出了“秘密武器”…

钱江晚报·小时新闻 通讯员 江晨 王蕊

来自温州瑞安的王奶奶(化名)生于1922年底,今年实打实98岁,她风趣幽默、活泼俏皮,来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结直肠外科复诊,一点也看不出来曾在5年前遭遇低位结直肠癌(“大肠癌”),当地医院曾建议老人切除肛门。绝望的一家人最终找来浙大一院,结直肠外科医生用挑战高精尖的技术不仅为老人成功“保肛”,还将要做临时性造口再回纳的两次手术变成了一次。5年来,老人吃嘛嘛香、定期复查,老人身上,正是应用了浙大一院结直肠外科专家钻研了13年的独家“利器”!

什么神秘武器?还有两项国家专利呦!

在老奶奶的“传奇故事”开始之前,我们有必要先了解一下结直肠——人体的结肠约1.3米,推动肠内容物进入直肠,并从中吸收水分。直肠约15cm,吸收水分,适时排出粪便。食物由口腔经由食管到达胃部,之后依次进入小肠、结肠与直肠,最后经由肛门排出,完成它的使命。

据世界卫生组织国际癌症研究机构(IARC)2020年癌症报告显示,中国结直肠癌发病人数为55万,排名第二,仅在肺癌之后,而中国的结直肠癌患者数量已跃居全球第一。而治疗结直肠癌,小世界里却有大乾坤。

肿瘤距离肛门不足5厘米

保肛门还是保性命成为难选题

今年98岁的王奶奶家住温州瑞安,五世同堂,家庭和睦、子孙也个顶个的有出息。2016年,一向能吃、能睡的她明显感觉到身体“不大行”,那段时间一向爱走动、爱聊天的她因为浑身没力气,人恹恹的。不仅胃口差、还反复腹泻,更要命的是,她大便带血,“由原来的一天1次,变成一天2、3次,但还是解不完,总是想拉却又拉不干净!”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孝顺的儿子、孙子很快就带着老人前往当地医院求诊,肠镜的检查结果让全家人如坠冰窟——王奶奶被确诊为直肠癌。医生告诉家属,经过评估,肿瘤已经侵犯了肠壁肌层(T2期),劝老人尽快切除肿瘤,但由于肿瘤位置距离肛门不到5cm,低位直肠手术吻合口瘘的发生率在10-20%左右,一旦发生吻合口瘘,会给患者带来致命的感染风险,所以传统的手术方式一般是切除肿瘤同时在近端回肠做个保护性造口,暂时不让粪水从直肠吻合口通过,然后三个月后等直肠吻合口愈合后再经历二次手术回纳。

但是,考虑到王奶奶的高龄,每一次手术都意味着巨大的风险,因此,通常情况下这个年龄的直肠肿瘤一般就切除肿瘤直接造口(即“人工肛门”),不做吻合。

“医生,我母亲一辈子爱干净,让她做‘人工肛门’、挂粪袋,就是逼她去死!”年近八旬的儿子不同意,当地医院医生推荐他们一家去浙大一院肛肠外科(现改名“结直肠外科”)试试保肛手术,或许可以保留肛门功能。

“秘密武器”登场

保住肛门还不用做临时造口

王奶奶一家从温州赶来杭州,找到了华汉巨副主任医师的专家门诊。经过详细的检查和充分评估,华汉巨副主任医师对王奶奶实施了腹腔镜下直肠癌切除吻合手术,为李奶奶成功保住了肛门。

同时,为了保护直肠吻合口的安全,华汉巨医生对王奶奶采用了科室经历10余年研究,持续改进完善的压控模式下的可控自闭型插管造口技术,术后三天,老人就能进食营养液和流质;王奶奶毕竟年事已高、伤口愈合较慢,术后检查吻合口,的确没有如期愈合,发生了吻合口瘘,但是,在临床医生和护士的精心调控下,压控模式下的插管造口技术发挥了和传统回肠造口同样的功效,完全阻断了直肠吻合口的粪水,老人没有任何腹腔感染的临床症状,在家养了2个月后复查,老人吻合口完全愈合了,顺利的拔除造瘘管,拔管后肠道功能顺利恢复,瘘管窦道也如期自动闭合,保住了肛门,同时也免去了二次手术的风险,连医生都感叹“一个非常完美的结果”,如今5年时间过去,她身体依旧康健。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华汉巨副主任医师介绍,结直肠肿瘤手术最严重的并发症就是吻合口瘘(概率约为10%~20%),人的肠腔内会存在各种各样的食物残渣和微生物,一旦发生肠瘘,会引起严重腹腔感染。所以在低位的直肠癌手术以后,为保护吻合口,沿用166年的传统手术方法是会在人体外做一个人肛门,让肠道的排泄物不经过吻合口、提前改道,排泄到体外。这种传统的手术方法确实对吻合口的愈合会带来好处,但是却会给患者带来了痛苦,因为需要3到6个月的时间之后进行第二次开刀,把用作人工肛门放置于人体外的那部分肠道再回纳回去,给患者的生活和社交带来极大的不便。

浙大一院结直肠外科十年磨一剑,从未停止过对新技术的探索和研究,从徐家鹤主任、林建江主任,再到年轻一代的华汉巨副主任医师,通过细致入微的临床观察和一些偶然的临床现象中得到灵感和启发,带来三次插管造口技术的革新和完善:

从第一代应用闭合钉阻断小肠的内容物流入大肠,保护吻合口,同时用气管插管导出内容物(2008~2012年);到第二代发现气管插管本身也能起到很好的转流效果,只是因为时间不可控,所以不够完美(2012年~2014年);再到第三代创新性的引入压力参数监测,运用球囊加压、测压器实时测压阻断小肠内容物流入大肠,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转流时间和效果,直到吻合口顺利愈合,然后直接拔除引流管,患者就可以回归正常生活,不需要二次手术(2014年至今)。

如今,这项新技术已经使近600名类似于王奶奶这样的结直肠癌患者受益。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打个比方,就类似于把一个小小的“气球”放入九曲回肠之间,阻断肠道内的“便便”往下走的可能性,一方面切断这些“便便”流进吻合口、造成腹腔感染的可能性;另一方面重建一个专家随时可以取出来的排泄通道(引流管),随着患者肠道吻合口顺利愈合,拔出引流管,患者就恢复了肠道功能。

华汉巨副主任医师介绍,这种创新的手术方法因为效果可靠,基本上和传统的回肠造口一样,所以,同样也适用于高龄、糖尿病、新辅助放化疗、超低位吻合等高危的结直肠癌患者,能够有效的避免吻合口瘘相关的严重并发症,免除了低位直肠癌传统手术需要的临时造瘘及后期回纳手术。目前,该手术方式已经获得相关国家发明专利1项、同时也获得了欧美的国际发明专利,相关研究成果发表于肛肠专业国际权威杂志。

结直肠癌喜欢“捉迷藏”

做好这件事可救命

2018年数据显示,中国每年新发52.1万结直肠癌病例,24.8万人死于这一恶性肿瘤,相当于每2分钟就有1人死于结直肠癌。在短短的30年间,中国的结直肠癌的患病人数增长了700%,位列全球第一。

结直肠癌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病程发展比较漫长,从肠道内的小息肉发展成为结直肠癌往往需要5年以上的时间。它是最好预防的“傻子癌”,但在我国,大部分患者往往等出现了腹痛、消化道出血(黑便、血便等)、消瘦、腹泻、腹部肿块、排便习惯改变等结直肠癌的报警症状,甚至是出现肠梗阻以后才去就诊。而一旦出现上面这些症状,往往患者已经处于结直肠癌的中晚期,甚至已经丧失了手术时机。

近几年,还有越来越多的年轻患者“中招”,其实如果尽早做肠镜筛查结直肠癌,早期结直肠癌预后良好,5年生存率超过90%,而晚期结直肠癌患者的5年生存率不足20%。

在此,专家强烈建议那些年龄超过40岁,或者有高危因素如家族史,饮食、作息不规律,长期压力大、熬夜的人群去做个肠镜,这是结直肠癌筛查的金标准,也强烈呼吁把肠镜纳入个人必要的体检项目,这是医学进步给我们每一个人的发现癌症、治疗癌症的生存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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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屁股被掏空,3天后死亡!作为医生我必须忠告所有年轻人

最近的新冠疫情此起彼伏,“老人”毫无疑问是这波疫情中的关键词,今天分享的病例和老人有关,但又和每个年轻人密不可分。希望这篇文章能使大家读懂如果照顾好老人、孝敬父母、爱惜自己。

前不久分享了一个肛周脓肿引起下肢坏死性筋膜炎的病例,引起了很大的讨论,很多人问什么是坏死性筋膜炎,肛周脓肿真的会引起这么严重的后果吗?

说起肛周脓肿,我想起了几年前的一个病例,这个病例让我终生难忘。

几年前遇到过一个病人,一个老太太,70多岁,她儿子从养老院送过来的。

老太太有阿尔茨海默症,也就是老年痴呆,丧失生活能力,需要坐轮椅的那种。

入院以后总是叫我做儿子,给她做体格检查,也不知道说痛,不哭不闹,但是会用手打你。

我接诊以后问病史,他儿子什么都不知道,陪护说最近给老太太换尿布,总是很多脓水,一股腐臭气味,擦也擦不完。还老是发烧。

我检查了一下,发现老太太肛门旁边有一个窦道,有混浊的粪水样脓液流出来,恶臭难闻。我初步估计是肛瘘,按压周围明显的波动感,肛周应该是脓肿形成了。

做完术前检查,我跟她儿子谈手术,肛周脓肿很大,需要彻底清创,老人年纪大,手术风险很大。

她儿子虽然不常来看,但是手术签字时,很看得开。想想家里有这么个老人,也费了不少心力,签手术的时候说:风险大也得做啊,不做能有什么办法。

手术做下去,整个手术室都是腐臭的味道,我们把窦道打开,脓肿情况把我们惊呆了。她的整个屁股皮下全是空虚的,我们试图寻找窦道内口,彻底清除坏死组织,可是越清越大,整个盆腔都被腐蚀,子宫直肠全都没有了依托,感觉随时可能掉落下来。

我们把情况跟家属说,除非把人下半身截掉,不然她是没法活了。但是我们也没有这个技术,即使能做下来,她生存几率也很低。

老人儿子说如果不行,那就不做了。于是我们给了他一个建议,把表面感染坏死组织清洗,然后用纱布填塞,托住盆腔里的脏器,如果感染能控制住,再考虑下一步。他同意了。

手术做完,我跟上级都很沮丧,做这种手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对病人也没有用处,她必死无疑。的确,她在ICU里呆了三天,还是去世了。

这就是肛周脓肿,这个病例里是一位老年人,长期卧床,压疮、尿路感染,都是她的脓肿形成的诱因。至于她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么严重,跟子女、养老院护理和关心不到位有一定关系吧。如果脓肿没有破溃,脓液没有漏出来,可能她的病还会更晚被发现。

说到肛周脓肿,其实20到40岁的年轻人反而是高发年龄。这也是我为什么想让年轻人多看看这个病例的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希望所有年轻人都能孝顺自己的父母,对父母好一些,这位老人的遭遇真的让我很痛心!

大多数的肛周脓肿,是由于肛腺的感染发展而来的。如果你不知道什么是肛腺,你可以想象一下一颗青春痘长在肛门周围组织的样子,红肿热痛,慢慢长脓。

有很多病人,因为前天晚上宿醉,拉稀,便秘,或者肆虐过肛门,肛裂,第二天发现屁股痛得不得了,能摸到肿块,发烧。这就是肛周脓肿,任何折腾肛门的习惯,都有可能引起肛周感染,形成脓肿。

肛周脓肿一般是细菌感染,要预防它,就要给肛门一个干净舒适的环境。多吃蔬菜水果,润肠通便,冲洗干净肛门保持清洁,温水坐浴让肛门泡个暖暖澡。

还有就是不要折腾它,不要老站着或者老坐着,不要大力排便,不要拿异物去塞它,不要吃辛辣刺激的东西去折磨它,有痔疮肠炎及时治疗。怎么关爱肛门怎么开。

临床上发现,身体基础条件差的容易患肛周脓肿。尤其是新生婴儿、年老体弱者,或者患有糖尿病、艾滋病、白血病的病人,发生肛周脓肿的几率会升高,所以治疗原发病,增强机体抗感染能力,是预防肛周脓肿的关键。

如果还是不幸得了肛周脓肿,你自己是解决不了的,去医院让医生帮你切排(切开排脓),过段时间,肛瘘形成,再把肛瘘切掉。

所以这里有个重点,肛周脓肿是肛瘘前身,肛周脓肿切开了就成了肛瘘,你大概可以这样去理解。

如果肛周脓肿没有切开,没有破口,会怎么样呢?

如果感染得不到控制,人可能会死于严重的全身感染,休克。

或者脓肿扩大,扩散。上至肚脐下,下至脚板底。

重点来了,合并有厌氧菌感染的软组织感染,就是所谓的“坏死性”。这类感染主要侵犯的就是皮下筋膜等软组织,肌肉一般它是不吃的。

坏死和腐烂一样给人带来恐惧,对付它们,需要新鲜的氧气,所以坏死性筋膜炎需要充分地引流,传统的做法就是把坏死区域皮肤切开,甚或掀起来。当然还需要大量的强效抗生素。

坏死性筋膜炎致死率达到百分之三十,这是急中之急的急症,在医生手上,这也是相当棘手的病。

所以,小病莫养,把大病扼杀在萌芽阶段,有病去医院咨询一下,安心!

今天的科普病例就到这里,希望这个故事能使大家读懂如果照顾好老人、孝敬父母、爱惜自己。

文章转自:三甲传真


患癌父亲戴上「人工肛门」,我为他做的选择错了吗?

紫镜的父亲今年 57 岁,曾经是个热爱运动、打扮很潮的中年男人。一年前,他被诊断出乙状结肠癌,熬过了手术和化疗,正满怀希望地重建生活时,却发现了癌细胞转移的迹象。

今年 7 月,紫镜的父亲经历了第二次手术。他的直肠被切掉一段,其后果是,他再也不能像普通人一样从肛门排便了。

医生在他的腹部开了个洞,将一小段肠道拉出来,缝在洞口。这个名为「造口」的地方,成为了排泄物新的出口。

父亲的生活被彻底改变了。

造口周围的皮肤总是又痛又痒,分散他做事的注意力。对异味的担忧,把他从一个热衷社交的人变成了躲避人群的人。许多爱好和习惯,也成了医生明令禁止的事。

紫镜曾经拷问自己,为父亲做的选择是不是错了?

做不做造口?这道选择题是手术途中突然丢出来的。当时父亲在麻醉中,只能由紫镜和母亲替他决定。

据估计,全国的「造口人」已经突破百万。紫镜写下这篇文章,希望传达一种观念:选择没有对错,重要的是尊重患者自己的意志。

确诊、手术、复发

父亲命运转折的起点,是去年四月的一次肠镜检查。

当时他的身体并无不适,预约肠镜,只是为了「去去疑心病」。

四年前,他曾因为排便不畅去过医院,经过肛门指检,医生判断只是痔疮。用药后确有好转,我们便没有多想。

去年年初,伯父因为肺癌去世,使父亲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想到爷爷奶奶也是被癌症夺去了生命,他便更加不安。这几年偶有反复的痔疮,愈发成为他的困扰,我和母亲便陪他去做肠镜。

检查前,医生也说不必太过焦虑,因为肠癌的临床表现,比如腹痛、消瘦等,父亲一概没有。

没想到,我和母亲中途被喊了进去。医生说,父亲的结肠里有个肿物长得比较大,肠镜难以通过,他们已经取了一段肠管去做活检,让我们回去等消息。

一周后,父亲被确诊为乙状结肠癌。

世界轰然倒塌。有一瞬间,我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

图说:紫镜父亲的诊断证明书 图源:作者提供

我们把父亲送到本地最好的肛肠专科医院做手术,切掉了一个 4cm×3.5cm 的肿瘤。

术后,他经历了 12 次化疗。在化疗药物的作用下,他食欲不振,而且总是打嗝,一整天都停不下来,甚至因此夜不能寐,半年里瘦了十几斤。

但父亲咬牙坚持了下来。

最后一次化疗时,已经临近新年,我默默许下愿望,希望父亲可以康复。

当时,他重新开始健身了,食欲也有所恢复,没过多久,体重渐渐回到了术前的 70kg 。

你能清楚地看到他为重建生活所做的努力。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然而,第一次复查时,这份美好的愿景就被打碎了。

复查项目之一是检测血浆中 Septin9 基因的甲基化水平。这是一种筛查结直肠癌的标志物,父亲的结果呈阳性,这意味着,他有比较大的复发可能。

当时的结果偏离正常范围不多,医生建议密切观察,三个月后再来检查一次。

第二次复查,结果依然不理想,医生要求父亲住院做强化 CT 。

真正的噩梦就此开始。强化 CT 的结果显示,父亲的癌细胞已经转移。他的左侧腹膜可见多发结节,最大的一处,直径约有 1.5cm ,轮廓毛糙,与邻近肠管分界不清,在影像学上是恶性的表现。

起初,父亲是不愿再做手术的,认为过程比较痛苦。想到有些病友是带瘤生存的,他也想选择相对保守的治疗方式。

但医生说,腹膜上的肿瘤很难依靠化疗消除,最好还是早发现、早切除。

我和母亲也劝说道,毕竟现在肿瘤还不大,何必等它严重了再去想办法呢?

我身边就有正向的例子,一位朋友的母亲也是癌症患者,经历过几次手术,稍微有点转移迹象,就赶紧按照医生的建议做处理,现在也生活得挺好。

最终,父亲同意接受第二次手术。

两难的选择题

正式手术前,需要在父亲的体内插入一根管子,以防止小肠粘连。

我们谁也没想到,这根管子有近六米长。它从父亲的鼻子进入,通过喉咙,最终到达小肠。

因为它,父亲无法好好吞咽,连呼吸都难受,鼻子也被磨得出血。他几乎不再说话,还没手术,已经没了精神。

手术当天,父亲一大早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签署知情同意书时,麻醉医生告诉我们,这不算特别大的手术,大约两个小时就能出来。

我和母亲在手术室外等了两个多小时,没有等到父亲出来,却被叫进了协谈室。

主刀医生的手套上满是血迹,他说,开腹后发现,父亲的直肠上有 3 个结节,腹膜上的那个转移瘤,实际挨着直肠。癌细胞一旦转移到直肠,人可能一两年就不行了,眼下最好把直肠的结节一起切除。

图说:第二次手术切掉的癌变组织 图源:作者提供

但这样一来,肠管的长度不够,无法复原,只能做造口。

所谓造口,就是在腹部开个洞,将一小段肠道拉出来,缝合在皮肤表面,让大小便由此排出。造口不像肛门一样,不能主观控制排泄,因此要佩戴造口袋来接住排泄物。

父亲的手术是全身麻醉,只能由家属来做选择。

我和家人开始了解造口,是在父亲第一次手术前。当时,同屋有位病友已经戴了一年的造口袋。他曾对我父亲讲述成为「造口人」后的诸多不便,他几乎都不敢出门了。

父亲边听边叹息,也暗暗希望,自己永远不会变成那个样子。

那次手术前,医生告诉我们,如果父亲的肠道内残留了排泄物,经过吻合口时容易引发感染,为了避免术后并发症,可能会给他做个造口。

不过,这个造口是临时的。一般在 3~6 个月后,吻合口愈合,肠道也通畅了,会做回纳手术,患者就又能通过肛门排泄了。后来也比较幸运,无需造口就完成了手术。

而这次,父亲的造口将是永久性的。

图源:站酷海洛

我很了解,父亲一定是不愿意戴着造口袋生活的。

他热爱运动,年轻时的照片里,八块腹肌和人鱼线非常抢眼,我常常调侃,说母亲当年一定是看上了他的身材。生病前,他虽然快退休了,依然每天去公园健身,还买了健腹轮和壶铃。

父亲很注意自己的形象,平时爱买衣服、鞋子,把自己打扮得很潮。而且每天洗两次澡,身上总是清清爽爽的。

一旦做了造口,他无法再做剧烈运动,只能穿宽松的衣服,也会时刻担心自己身上有没有异味。

然而,我也不敢选另一条路。

如果这种选择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我可能会说,「缝上吧,不做手术了」。但对于亲人,只要还有一点希望,我还是想让他们活得更久一点。

那几分钟实在太煎熬、太漫长了,医生还在等着我们的决定。最终,母亲拿了主意——「做吧,总要先救命。」

任何安慰都轻飘飘的

六个多小时后,父亲从手术室出来了。

他闭着眼,嘴里哼哼着,不知是不是因为疼。我推着他的床,手一直在抖。

我不敢想,他清醒后知道自己做了造口,会是什么反应。

因为疫情,医院只允许一位家属陪护过夜,母亲决定留下。回家的路上,我的眼泪一直停不下来,悲伤和恐惧像要没顶一样,明明是夏天,我却觉得很冷。

第二天,我去医院送饭,母亲告诉我,父亲已经知道了造口的事。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父亲听见,又像是怕我崩溃。

沉默了一会,我才走向病床。我不敢开口,只能在父亲需要时默默地搭把手。他也静静躺着,一言不发。气氛压抑且绝望。

该怎么安慰呢?痛苦没有落在我身上,任何安慰好像都显得轻飘飘的。

很多人劝我,「你就当没事发生,好好跟他说说,告诉他还有希望,没准还能像从前一样有说有笑」。怎么可能?

我很了解父亲,与其主动和他讲一堆大道理,等他自己慢慢想通一些,愿意提起这个话题,我再去安慰他,是比较好的。

这次手术的伤口比第一次大,那根六米长的管子还插着,再加上意料之外的造口,父亲的精神大受打击。

术后好几天,他都没有排气。医生很担心,安排了各种检查,都没查出问题。

我想,他大概是求生意志变弱了。

等到第十天晚上,他身上的造口袋终于鼓起来了。我和母亲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这期间,隔壁床来了一位同样有造口的病友。

他比我父亲小了十岁,经历很坎坷:第一次手术就做了造口,一年后将造口回纳,以为可以恢复如初,却总是腹泻。后来癌症复发,再度手术时,又不得不在原来的位置旁边做了永久造口。

他不时地开导我父亲,分享护理造口的经验。那是只有病友才能实现的共情。

护士每三天为父亲更换一次造口袋。每次我和母亲都在一旁学习,以后更换造口袋的事就需要我们来完成了。医院还有护理造口的线上课程,我上得很认真,课程结束,电脑里保存了七八十张PPT截图。

图说:紫镜保存的PPT截图 图源:作者提供

一个多月后,父亲出院了。

第一次帮他更换造口袋,我和母亲紧张得满头大汗。

造口袋分为一件式和两件式。一件式的底盘和袋子是连在一起的,只能整体更换,取下后不可重复利用,两件式的底盘和袋子则是可以分离的

起初,父亲使用的是两件式的。更换时,要给旧的底盘喷上剥离剂,慢慢取下,否则胶粘得很牢,会把皮肤扯得生疼。

之后用生理盐水清理造口和周围的皮肤,再让它晾一会儿,给皮肤「透透气」。

晾着造口的这段时间,我和母亲去剪新的底盘。底盘的形状和大小要与造口吻合,剪大了,排泄出来的消化液会腐蚀露出的皮肤;剪小了,又会压迫造口黏膜。

当时没有经验,很难一下就剪得完美,总是修来修去。我错误地用了弯剪的前端,搞得底盘边缘都是毛刺,只能用手指不断捋平毛刺,免得划伤父亲。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要用弯剪的中端去剪。

修剪底盘的过程中,父亲的造口突然有排泄物流出,母亲连忙去擦,我拿着套了塑料袋的小盒去接,着实有些狼狈。

底盘剪好后,在造口周围涂上造口粉,用防漏胶粘贴底盘,再把袋子扣上。原本不需要很大的力气,但底盘粘上后,好像没了下手的地方,又怕按疼父亲,结果怎么都扣不上。最后还是我和母亲一起用力,才把袋子扣好。

一趟下来,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我忍不住长舒一口气,一抬头,却看到父亲在掉眼泪。

一方面是疼,另一方面,想到未来一直要这样麻烦别人,他接受不了。

被剥夺的热爱

父亲一直在适应造口带来的不适。

首先是痛:站着,造口袋坠得难受;坐着,底盘粘贴的皮肤揪得难受。

这种痛感并不剧烈,但它持续存在,使父亲很难集中注意力去做别的事情。就像有的女生来月经时不太舒服,做事情也会分心。

另一种恼人的感觉是痒。尽管已经按照医嘱用造口粉保护周围的皮肤,还是时常会痒。

父亲变得很难入睡。他曾因为焦虑服用过安眠药,一粒吃下去,十几分钟就能起效。现在,吃完药一个小时,他还醒着。

有时,他会忍不住抓挠。一天半夜,父亲在抓痒时不小心把底盘的一侧揭开了,排泄物差点漏出来。他自己处理不了,只能喊母亲起来帮忙。

图说:紫镜父亲住院期间,护士为造口涂上造口粉。 图源:作者提供

像很多「造口人」一样,父亲所面临的痛苦,不仅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的。

他的许多热爱都被剥夺了。

生病前的父亲爱说爱笑,无论去公园还是菜市场,都会和遇到的人聊上几句。做了造口后,他变得很沉默,出门每次都远离人群,一个人待在河边,购物也是买完就走。

他总是担心自己身上的异味影响他人,实际上,随着我和母亲护理水平的提高,根本闻不到什么味道了。但父亲依然很在意,上周末我姥姥过生日,他就没有参加。

他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举铁」了,连散步的兴致也少了很多,如果半路造口袋漏了,或者排气后衣服凸起一块,就太尴尬了。从前,他每天早上八点出去晨练,十点多才回来,现在九点就到家了。

父亲一直很喜欢小孩,很早就期盼着未来帮我带孩子。但医院发的手册提到,「造口人」尽量不要抱小孩,以免腹部压力增加,引起一些并发症。

从前他经常催婚,现在也不催了。偶尔讲到孩子的话题,他说,「孩子那么干净」,就算让他抱,他也不会抱的。

他还会为「每月要为排便花这么多钱」而自责不已。

起初父亲用的两件式造口袋,一套超过 140 元,医保报销后大约 70 元。按照每三天更换一次的频率,每月要 700 元。除此之外,还要购买剥离剂、造口粉、防漏胶等用品。

这笔花费对我们家而言,不算很大的负担。父亲自己也有退休金,但他还是觉得拖累了这个家,看病已经花了十几万,每个月还要为排便花上近千元,而且是长期的。毕竟普通人排便只需要纸,一年可能都花不了一百元。

后来,他在复查时选择了价格更低的一件式造口袋。

图说:护理造口所需要的一些用品 图源:作者提供

有时我会想,自己和母亲做的这个选择,是不是错了?

上个月,父亲和我们就造口的问题做了一次很深入的交谈。他从当时的疼痛讲起,描述了佩戴造口袋的种种感受,几乎都是负面的。

他说,「宁愿少活十年,也不想戴着这玩意儿」。

我预想过他会说这样的话,但真的听到,绝望还是瞬间溃堤。尽管他解释了,并不是责怪我和母亲的选择,只怪自己得了这样的病。

他还提到了一段让我心有余悸的经历。术后的第三天,他在输液时出现了过敏反应,但没有及时求助,只是让护工添了床被子。后来护工发现他抽搐得很厉害,赶紧叫了医生、护士过来抢救。

我们都没想到,当时父亲是有意隐瞒。他想,这样或许「不用再受苦了」。

被这个秘密刺痛,我也分享了自己真实的想法:如果我是父亲,可能也愿意减少生命的长度,换取一个「善终」,在离开这个世界前,更高质量地生活。

父亲哭了。他很欣慰,我好像理解了他的痛苦。

尊重每一种选择

已故的「中国造口之父」喻德洪教授曾经估计,全国的「造口人」数量已经超过百万。

最近几年,一些医院开设了专门的造口门诊,包括为我父亲做手术的医院。

上个月,我陪父亲去造口门诊复查。一大早,诊室外面已经排了十几个患者——

坐在旁边的阿姨,一脸崩溃地问我们,为什么造口袋总是粘不牢?她说,自己前一天晚上帮丈夫换了五个袋子,排泄物弄得满床都是,现在床单、被罩还在家里泡着;

排在前面的中年女性,已经戴了三年造口袋,理应很熟悉护理方法了,但造口周围的皮肤依然红肿,只能来医院处理;

还有一个年轻女孩,长得好看,打扮得也很干练,但「绝望」两个字仿佛就写在她的脸上……

我也在网上看过一些「造口人」的帖子,有人原本已经谈婚论嫁,因为做了造口,丢掉了自己的爱情,也有人在求职中屡屡受挫。

当然,也有做了造口依然积极面对生活的人。

父亲住院时的一位病友,从前是货车司机,戴上造口袋后,他依然干着这份体力消耗很大的职业,努力赚钱养家。还有一位爷爷,几乎每天去跳广场舞,活得潇洒自在。

「偶尔治愈」也分享过一个 14 岁就做了永久造口的女孩,她当时得了和我爸一样的病——乙状结肠癌,同时还被诊断出直肠癌和小肠癌。18 岁前,她去了很多地方旅游,最远到过非洲。后来还生下了可爱的宝宝,又对抗起卵巢、盆腔和脑部的肿瘤。

我很敬佩他们。

图源:IC photo

直到现在,父亲依然没有完全接受肚子上的洞。但我看到了一些积极的改变。

整个夏天,因为伤口没有长好,父亲一直没能正经地洗一回澡。半个月前,他终于戴着造口袋洗了澡。尽管被淋湿的造口袋一直贴在身上,很不方便,还是让他的心情明媚了一些。

我们还摸索出一种方法,戴三天、摘一天,让周围的皮肤缓解一下。摘的那天,父亲就待在家里,用简易的清洁用品应急。痛感减轻了,他的情绪也有所缓解。

做不做造口,他没机会自己选。但如何与造口相处,他想选择一个让自己更舒适的方式。

最近,偶尔能看到他的笑脸了。原因很平常,通常是刷到了好玩的短视频,但在一个月前,他连看短视频的精神都提不起来。

我们家还多了一个保留项目,每天晚上,父亲都会挑一部电影,我帮他找好,吃过晚饭,他就叫上我和母亲一起看。这是从前没有的。

或许沉浸在别人的故事里,他会比较放松吧。

生命的长度和质量,究竟哪个更重要?在我们的文化中,如果要替家人决定,选择生命的长度,好像在道德上有着天然的优势。

分享父亲的故事, 是希望传达一种理念:两种选择没有对错,重要的是尊重患者自己的意志。

最后,我想对看到文章的每个中老年人说,有条件的话,都去做一下肠镜检查吧!

结直肠腺瘤的癌变过程是比较慢的,往往需要十年以上的时间。肠癌晚期患者的五年生存率只有 12% ,而早期发现、治疗后的五年生存率为 90% 。

肠镜可以帮助医生在癌症早期、甚至尚未癌变的时候发现异常,只要切除,就能有效阻止肠癌的发展、甚至发生,也就不用受后面这些罪了。

撰文:紫镜

监制:陈怡含

首图来源:站酷海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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